山道并不好走,杂乱无章的山石和泥土简直令人无从下脚,茂密的树丛也很容易遮挡前面的视线。冯林只得跟在叶灵薇和陈丹后面,慢慢摸索着爬。叶灵薇似乎是对这山道相当熟悉,她健步如飞,轻盈如小鹿一般。可另一方面,陈丹却显露出和他差不多的困顿和狼狈,有时候会一脚踩在泥堆里,有时爬着爬着就磕到岩石上。
“他看起来应该比叶灵薇要大吧?”冯林想,“怎么比她笨拙那么多呢?”
偶尔冯林也听到在一些树丛后面有窸窣的声响,顺着声音望去,大概能看到那么一两个人影。但那些人影并不与他们打招呼,甚至连目光都不曾与他们相对,就只是静静地躲在树丛或者岩石后面,就像无声的幽灵一般伫立在那里。
“这些人也都是山上的村民,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呢?”冯林不免有些疑惑。但是眼下,要跟上前面的步伐就已经很吃力了,他实在是没法琢磨这些细节。
过了不多久,开始不时有光亮从树丛的缝隙投射下来,地面摇曳着些许光斑,道路也不再是一片漆黑。“快到了,”叶灵薇满心欢喜地说,陈丹和冯林也加快了脚步。
当冯林挣扎着用手撇开最后一簇树丛时,他的眼前呈现的,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世界。
古朴的青石板铺满了整条街道,石板的缝隙中不断透出泥土的气息,街道两旁是砖石堆砌而成的小房子,灰黑色的屋瓦鱼鳞一般密密麻麻覆于其上。几乎每家的屋檐下都挂着一盏花灯,烛火透过花色的笼纸化作曚昽的光晕,无数光晕连成一片,让整个小镇笼罩在一片迷幻的灯火中。
街上的行人大多穿着和叶灵薇一样的服饰,其中许多人也被着小竹筐,或行色匆匆,或萎靡懒散,都在往一个方向行进,那方向的尽头似乎是山顶,仰头望去灯火似乎更加绚烂斑斓。
冯林只在电视剧和旅游景点中见过这种场景,然而眼前的一切却多少和那有区别,没有如织的游客,没有喧闹的商贩,一切的景致并不是刻意而为,古朴凝重的质感更加恬静自然。
而他往山下看时,却发现山下尽是一片漆黑,密密麻麻的树丛遮蔽了山上的一切。
也许,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世外桃源吧,冯林想。不过这里的气氛多少有些清冷,多少还是让人有些不舒服的感觉。
但冯林觉得,这理所当然,而且比起城市的嘈杂,眼前的这些反而更是难得,不管怎样,先大饱眼福好了。
正当他沉迷于山上的景致时,叶灵薇轻轻拍了他一下,笑道:
“走啦!”
冯林这才看清这个女孩的样貌:她的身形十分娇小可爱,头上盘着一小团发髻,有点像是时下流行的丸子头,深色的绣花布衣更显出她皮肤白皙。她纤细的手腕上挂着细线编织的各种挂饰,精致的小珍珠小贝壳反射出淡淡的微光。她拉着冯林往人群行进的方向,边说道:“皮影戏就快开演了,我们赶紧去看吧!
冯林注视着她可爱的脸庞,一种软绵绵轻飘飘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,他的脸颊微微有些潮红,大脑完全处于停摆的状态,只有身体在不知不觉地随着她的倩影向前挪动。
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操纵的木偶。
也不知跟着她走了多远,一声怒喝震住了他:
“站住!”
冯林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,从刚才迷蒙的幻梦里清醒过来。他还未抬头,就能感觉到面前横亘着一股强大的气场,而刚才那声怒喝的回音还如钉锥般扎在他的耳旁。
迎面走来的是一个女孩子。她身材高挑,虽然五官精致秀美到无可挑剔,眉宇间却有着男人的英武霸气。同样的民族风格深色绣花衫,穿在她身上却像是某个武林门派特有的统一着装,连头上的花帽也是歪戴着,颇显桀骜与叛逆。她单手叉腰,眼神中散发出震人心魄的威严,虽只有一人却似如千万大军压境。冯林感到自己的全身像是被锋利的刀片包裹,微微一动就会被千刀万剐。
街上的村民们听到这声怒喝也回过头来,然而表情却是千篇一律的麻木不仁。被几十张面具一般的脸盯着,冯林感到浑身都不自在,他想逃开,却又被拿摄人的高压气场牢牢地钉在原地,别提多难受了。陈丹似乎也同样呆立在原地,他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远方,和神魂出窍的人没有任何区别。
只有那个玲珑小巧的身影毫不畏惧款款迎上前去,细软的声音绵里针:“呦,我当是谁呢,原来是萧晴姐。”
萧晴犀利的目光迅速扫过冯林,最终定在叶灵薇身上:“你又带人上山了?!”
“怎么,有意见吗?”叶灵薇歪着头,笑盈盈地看着萧晴,正对上她的目光,清亮的眼睛里闪动着微澜暗流,“他迷路了,我带他过来,只是如此。”
萧晴从鼻子里“哼”了一声,怒斥道:“你这样贪得无厌,难道就不怕遭天谴么!”
“咯咯.........”叶灵薇仰起头咯咯一笑,“这不都是‘规则’所鼓励的么,萧晴姐也可以去做啊,没必要只是拦阻我,对吧?”她探着身子,粉嫩的小脸贴近萧晴的耳旁,悄声细语:
“而且,要是那么想说的话,可以把‘真相’全说出来啊,干嘛还用这么小心的措辞?”
被她这么一说,萧晴哑口无言,只是眼中的怒火更加无法遏制。
冯林对于两人的对话是完全摸不到头绪,只得轻轻拉了下叶灵薇的衣角,悄声问道:“哎,怎么了啊?你们在说什么?”
“没什么,我们走。”
叶灵薇拉了冯林的手,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引着他向前走,唇角带着一丝得意的微笑,仿若一个刚刚靠撒娇耍滑的小手段胜过敌手的小恶魔。冯林则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,不时用眼角去瞥萧晴的反应。
他们擦肩而过。
然而并没有发生什么,冯林松了口气,略感安心。正当此时,那个冷冷的、盛气凌人的声音又从他的背后响起:
“小伙子,记得,晚上睡觉不能睡的太死。不然,后果自负。”
冯林只感到背后寒毛直竖,每个字都像烙铁一样烙在他的身上,又痛,又记得清清楚楚。他哆哆嗦嗦地回望那个声音的来源,却只见那个叫萧晴的女子也回过头来,此时的她早已收敛了怒颜,以冷漠而坚定的目光看着他。
他们对视了一眼,然后她就优雅地转过身,飘然离去。
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冯林在心里嘀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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